“国油国运”再思考

                         

　　迈出的第一步

　　近期，在国家有关部门的大力推动下，大连远洋、中海油运、招商轮船和长航油运四家油轮公司协商成立VLCC POOL油轮联营体，预计投入50艘VLCC运力。此前，招商轮船已通过其全资子公司海宏轮船(香港)有限公司(AMCL)运营着17艘油轮。今年2月招商轮船又拟非公开发行股票8.58亿股，募集资金28.93亿元，所募集资金将全部用于购建10艘VLCC。据业界消息，大连远洋近日在大连中远船务、南通中远川崎以及中船龙穴造船分别订造5+5艘、最多达30艘VLCC。若以上消息均属实，招商轮船募资造船、大连远洋巨额订单等系列行为，意味着油轮联营体的组建已迈出坚实的一步。
　　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我国曾是石油净出口国。1992年后随着我国经济改革的深化，社会发展的潜力被极大地释放出来。1993年，我国的石油进口量首次超过出口量，一跃成为石油净进口国。此后，我国石油进口量逐年增长。以原油进口为例，尽管2011年国际市场平均油价达到每桶110美元的水平，我国原油进口量仍达到创纪录的2.25亿吨。据2011年8月工信部发布的数据显示，我国的原油对外依存度已超过美国，达到55.2%。原油依存度是指一个国家原油净进口量占本国消费量的比例，体现了一个国家原油消费对进口原油的依赖程度，而原油作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资源，一方面是原油资源的日渐枯竭、对外依存度攀升，另一方面是我国航企原油运输权的旁落，在此背景下，“国油国运”再度提上议程。

　　必要性与忧虑

　　笔者认为，以VLCC POOL的形式推进“国油国运”，它的建立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我国对战备物资的供应运输保障，具有一定的必要性。但同时也有几个问题值得思考：一是新建50艘VLCC有无必要？二是以“政府搭台、企业唱戏”的模式建立的VLCC POOL能否持续？三是仅靠“国油国运”能否从根本上保障我国能源运输的安全？
　　首先，四家航运公司采用投入新建船舶而不是利用现有运力组建联营体，尤其是在市场走向尚未明朗的情况下大手笔启动订造50艘VLCC，其潜在的风险系数也成倍放大。巨型油轮造价不菲，而且目前油轮市场也同样面临需求萎缩、运力过剩之虞。截至2012年7月，全球VLCC船队已达610艘，今年上半年交付33艘VLCC，全年交付约70艘VLCC；而与此相比照的是VLCC现货价格持续走低。即使是中国，原油进口量也在放缓，2012年5-8月，进口量分别为2547万吨、2172万吨、2183万吨、1840万吨。对于市场需求过分乐观而盲目扩张运力的例子并不少见，虽然VLCC POOL的运力投放具有特定的指向性，主要目的在于挤出国外运力，但是经营上的潜在风险，如无法挤出国外运力、船舶资产大幅跌值，企业应该予以重视。
　　其次，VLCC POOL模式并非行业准则，尤其是松散型的航运联营体，仅以定期联络和磋商等会议制度来维持联营体运作，各个成员单位具有很大独立性。中海发展副董事长张国发就认为“国际上已有一些现成的VLCC联营体，他们并没有以一种稳定的方式在运作”。
　　此外，世界上以政府主导建立油轮联营体的情况较为少见，利弊当分述。就我国而言，早在2006年，中国远洋运输集团与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就已签署了进口石油运输、油品长期供应协议；2011年6月，由国资委牵头，再次推动中远集团与中国石化签署《“国油国运”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旨在实现双方优势互补、资源共享、保障能源运输安全。说实话，一个中石化就有1.75万亿元的总资产，而中远仅有资产2000亿元，中海集团、招商局、中外运长航油运业务分支加起来的总资产也难以与中石化抗衡，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此前航运业难以与中石油进行有效谈判的一个原因。没有政府介入与牵头，联营体的建立恐难成现实。但是，由政府主导市场行为，或将留下较多的经济矛盾和社会风险。如果市场行为不能反映企业意愿，势必难以持续。以此次油轮联营体为例，大连远洋、中海油运、招商轮船和长航油运均是业内巨头，当中不乏上市公司。如果组建的联营体无货可运或分配不均，仅是为了存在而存在，中途难免有企业“提前离场”。

　　脆弱的防线

　　最后，籍组建VLCC POOL油轮联营体来推进“国油国运”，这种合作模式的稳定性以及运力过剩、后市不确定性等，其成效如何尚待观察。但是就保障国家能源安全而言，组建油轮联营体其实只是治标不治本的行为，50艘VLCC搭建起来的仅是一条脆弱的防线。翻看海关数据，2010年中国原油进口十大来源国分别是沙特、安哥拉、伊朗、阿曼、俄罗斯、苏丹、伊拉克、哈萨克斯坦、科威特、巴西；2011年中国原油进口十大来源国分别是沙特、安哥拉、伊朗、俄罗斯、阿曼、伊拉克、苏丹、委内瑞拉、哈萨克斯坦、科威特。上述国家中，伊朗、委内瑞拉等一直是美国的眼中钉，安哥拉、苏丹等国家局势也不大稳定，就在9月15日，美国国务院刚刚下令召回驻苏丹的所有家属和非紧急外交人员。我们知道，国际油价容易受地缘政治和突发事件影响而高位振荡，由于我国原油对外依存度较高，一旦有重大突发事件或者油源国发生战乱，而我国又缺乏强有力的海外军事存在，很有可能面临“断油”、“无油可运”的局面。类似的例子并不(下转38页)(上接35页)少见，利比亚战争期间，中国央企项目包括中国铁建、中交建、中建材等企业全部项目暂停，涉及金额超过90亿美元。可见，要保障我国原油安全，“国油国运”是重要的一环，而最根本的则是要从源头上保障其永续供给、稳定供给。
　　然而，石油毕竟是一种有限的资源，尽管地质勘探技术有了新的飞跃，但是新探明的石油储量已经明显减少。国际能源署IEA首席经济学家比罗曾指出，全球多数主要油田都已过生产高峰，未来数年出现石油短缺、冲击全球经济的概率大增。如是，在石油耗尽之前，积极开发替代能源是我国尽早摆脱对石油高度依赖的必由之路。在这方面，美国人再一次走在了我们的前列。美国和中国都是需求大国，两者之和约占全球原油总需求的1/3。与中国不同，美国推行“能源独立”政策，重视研发和科技创新，管理能源需求，奥巴马政府更是把新能源的创新和发展作为国家的优先战略，推出一揽子政策支持可再生能源和清洁能源技术的发展。根据发改委发布的数据显示，自2007年至2011年上半年，美国原油对外依存度呈现稳步下降趋势，从2007年的67%跌至2011年上半年的61%。毫无疑问，美国的“能源独立”政策使得其在处理国际事务时“底气更足了”，甚至有可能促使美国制造业重回世界领先的地位。
　　“头痛治头，足痛治足”，只解决具体问题而不深究问题根源的做法不足取。此前我国在铁矿石贸易上屡屡受压，作为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却没有得到对等地位的铁矿石运输权，不安分的淡水河谷更是早早谋划“巨轮战略”。另一个值得我们关注的信号是，此前，必和必拓发起的对全球最大化肥生产商加拿大钾肥公司(Potash Corp)的收购案预示着全球资源争夺战已经上演。中国是钾肥的最大净进口国，所幸必和必拓未收购成功，否则其将在一定程度上垄断全球的钾肥供应，削弱进口国的议价能力，国内企业难免会在钾肥上重蹈铁矿石的覆辙。
　　种种迹象表明，尽管“国油国运”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我国船队承运进口原油的比例，但是未能从根本上确保我国的能源安全，而要实现我国的可持续发展，实现既定的民族复兴大计，从源头上保障能源供给、合理调整能源结构、积极开发清洁能源势在必行。否则，依靠数十艘VLCC搭建成的运输船队只能是一道脆弱的防线，难当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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